生命是一条永不枯竭的河
我喜欢从屋顶向下观望,看沉默的树木围绕着高墙。它们以臂膀架起树的脉络,以叶片连接树的血浆。无数的绿汇成了河,树的河流在楼房间静静流淌。
在这环流的中心,有一棵栀子临风而立。人们只见它玉树临风的姿态,却很难想象到它诞生于一个小小的水瓶,更难猜到它最初只是一束礼花中毫不起眼的配角之一。当花朵相继憔悴凋零,只有它保留了原本的鲜活,进而长出根,成为一个崭新的生命。
然而人只能“被生命”,我们也无法像植物那般长出根。人的生命的到来从来都是毫无预兆的,我们只能准备好迎接它的到来。当我得知这世上将会多一个与我血脉相通的小家伙时,我是否是同样惊讶以至失了方寸呢?
他/她远不仅是一个礼物,世界上也不会有哪样礼物比他/她更稀有,更脆弱,更可爱。那漆黑光片上的一点,就像流淌的银河中的一粒银沙,虽然星子如豆,却有着未来无限的可能性。我从未如此热烈地期盼一件事物到来,甚至早早做好了敲锣打鼓以迎接他/她的准备——他/她轻易地喂饱了我的感性。在梦中,那个有头有尾的胚胎在霎那间膨胀成长:婴孩时如水般柔若无骨的躯体,年少时期懵懂天真的眼眸,长大后逐渐丰富而晴雨不定的内心……
——悲痛总是比快乐来得更加猝不及防。
他/她并未如我所愿地降临世间,而是选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开他/她赖以生存的母体,过早地回归那个没有痛苦的世界,只留给我们一室冷寂。空气就像浸满水的海绵,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。妈妈沙哑空洞的声音在空气中摇摇欲坠:“……那么小一团,有手有脚的……”
那之后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黑白两色,所有事物都让我提不起任何兴趣,仿佛失去了开心的借口。就这么昏昏沉沉地捱了不知多久,我的好友再也看不下去,扔给我一本圣经。我并不信教,其中的句子却奇异地起了安抚作用。“不是每一个灵魂都有机会降临人世,那么活着的人就应感恩生命的赐予,更加用力地活下去,不管有多么罪孽,”它说“生命是平等的,是永不衰竭的。”(译)想来妈妈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,再次说起这件事时,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撕心裂肺的伤痛,只有无奈和怜惜。生活总会给我们设下重重阻,是让我们参悟珍惜记得坚强,就像树干上的节疤,受过伤的地方永远最耐风雨。
生命是平等的,能量是守恒的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姿态重回你的生活。我开始愈发关心身边的一切。他/她会变成什么样呢?是土中蛰伏的蝉,是枝头初生的叶,或亦是无形之物——顿时,我感觉他/她充满了这整个空间,与我同在了。
那株栀子恰恰在这时发了芽,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。它珍视每一丝养分,以破竹之势生长着。初生的嫩叶在阳光下呈现出天鹅绒般的质地,弥散出淡淡金光,使整株植物充满“新”的气息;靠下的叶片在本体的滋养下长大后,开始以光合作用自力更生,并产生养料输送到根茎;最底层的枯叶,不能提供新的活力,也没法制造养料,却仍以自己的身躯为着环境添上一笔漂亮的弧线,最后肥沃了泥土,回归自然。对树叶而言,感恩生命的赐予,这不是目标,而是它生命的起点,是一种贯穿它整个一生的情怀,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态度,而它将生命的美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生命是一条永不枯竭的河,有的生命是其中一股劲流,有的只是一滴水,但生命只会同样温柔而强势地裹胁他们直奔天际。在此途中,有的人游戏人生,消极度日,他的生命难兴波澜,而用力去活的水流,不管再微小,都会在偌大河面兴起浪花,为其再添壮阔!
梦中,温柔的水流拖着襁褓,直漂到蓝色的彼岸去了。
猜你喜欢: